与心理专家的对话
对话者:曾奇峰 马丁
问题:
1、 请给读者一份自我介绍(尤其是专业履历)。
1986年毕业于同济医科大学医疗系。精神科副主任医师。曾在德国心理卫生机构进修两年。武汉中德心理医院创始人(1988年)。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心理咨询与治疗专业委员会精神分析学组秘书长,德中心理治疗院(在德国注册的机构)中方常务委员,武汉心理治疗师协会(待登记注册)首任会长。会英、德两门外语。
2、 你有过严重的心理问题吗?
有。表现主要是失眠,断断续续有二十年历史了。最严重的一次是九五年在德国,有两个月的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通宵睡不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亮。好在白天事不多,还挺得住,后来就自然好转了。失眠不是一个孤立的问题,与很多的心理冲突有关。不过我一直比较忽略它,所以它对我造成的不良影响不算太大,白天的精神状况也还可以。很多的心理症状都是一样的,你不在乎它,它的危害就小多了。
3、 令你最难忘的一次咨询是什么?
有很多难忘的咨询。随便讲一个: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在我中午吃饭的时候来门诊,说要跟我谈谈。虽然她没有预约,但我没有拒绝她。在我的治疗室她哭着告诉我,她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四个人都很爱她,但爱的过了分,每天都把“嘴巴放在我身上”,每天都要唠叨三四个小时,不是针对她的学习,就是针对她做的任何一件事或说的任何一句话。她说她被弄得都快疯了,每天放学都不敢回家,在路上就觉得心里发慌,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胆战心惊。我听后特别难受,就好像是在亲眼目睹她最亲的人在如何把她制造成严重的精神病,最可悲的是,他们可能还以为自己是在爱她。我要她让她的父母来跟我谈一谈,但后来一直没来。我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
4、 第一次咨询时,有没有脸热心跳的感觉?或者有什么其他更难忘的感觉?
第一次心理咨询的感觉忘记了。但第一次到精神病院实习的情景还记得。我们在医生办公室听课,外面有一个患者在高声唱歌,我当时想,这个患者的大脑里,就隐藏着这个世界上最大最深的秘密。后来跟他谈话,谈得我自己很兴奋。
5、 做心理医生之前,你向心理医生求询过吗?做心理医生之后呢?
在做心理医生之前,我没有向心理医生求询过。那时候几乎没有心理医生,即使是有,我也不一定能够意识得到,有什么心理问题可以找心理医生谈一谈。现在回过头想想,我在中学的时候就应该找找心理医生的,成长的问题、学习的压力,使那段本来应该很美好的时段充满伤痛。所以我很羡慕那些来我这里咨询的年轻人,他们比我们幸福多了。我的很多同行都有这样的感受。
做心理医生之后,所谓的看心理医生就成了职业训练的一部分。术语叫做接受督导。形式有两种,一种是以咨客的身份到另一个治疗师那里咨询。可惜武汉市乃至全国好多心理治疗师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同学,所以我不能到他们那里做咨询。另一种是通过我咨询的病例接受另一个医生或者一个医生群体的督导。比如武汉有一个心理治疗师协会,每月聚会两次,除了理论学习之外,就是病例督导。我从这个团体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学到了不少东西。(需要说明的是,拿出去接受督导的病例,都是经过咨客本人同意的。)
6、 都说心理医生是一个“垃圾桶”,你是如何处理掉垃圾桶里的垃圾的?
首先,我不太同意心理医生是个“垃圾桶”这样的说法,就象我不认为去电影院看悲剧的人是主动去当一两个小时的垃圾桶一样。其次,咨询中也不仅仅只有被你称为垃圾的负性情绪,也还有智慧、幽默和一切美好的情感。我一向认为,咨询过程是以一种极浓缩的方式展现着人世间的所有的丑恶以及美好。
我有负性情绪的时候,最常做的事情是,与一帮“狐朋狗友”胡闹一番,就把该忘记的全部忘记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那些东西写下来,投给你们杂志,让你们这些编辑们也当一当“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