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与超我(super ego)和自我理想(ego ideal)】
因为弗洛伊德更有兴趣来阐述内疚和超我,所以他有时候在羞耻更符合语境的情况下,使用了内疚来代替。比如自我低劣感和内疚联系起来了,而不是羞耻。在弗洛伊德那里,当内疚通常被描述为自我和超我之间的张力时,内疚自然会被理解为自我和自我理想之间张力。Piers和Singer认为羞耻(而不是内疚)是自我和自我理想之间张力的产物。为达到区分羞耻和内疚的目的,他们将内疚定义范围缩小,认为内疚是当违背了由超我建立起来的规则而产生的一种痛苦的内在张力。当一个自我理想的目标没有达到的时候,产生的则是羞耻。内疚的威胁来自阉割,而羞耻的威胁来至被抛弃和被拒绝。Piers把自我理想描述包含了无所不能的自恋、正性认同和社会角色的集合以及对自我潜能和目标的意识。他认为羞耻是一种躯体功能反应,也是自我和他人比较的反应,其结果会导致低劣感的产生。和他人的比较会导致羞耻现象,如脸红和躲藏。
弗洛伊德对超我和自我理想之间的关系的描述是比较模糊和不清晰的。以至于Piers和Singer在解释羞耻时,要费很大的力气来对两者进行在定义和澄清。而Rothstein 干脆绕开了自我理想的问题,他认为,内疚、羞耻、羞辱(humiliation)、羞愧(mortification)和自责在形式上构成了超我。所有这些情感表达了人们所感到的和(或)所害怕的被否定。羞耻表达了一种父母否定或失掉父母的爱(超我)的一种幻想,并把这种否定和丧失认为是一种惩罚。当惩罚是令人害怕的时候,羞耻就会出现,并与焦虑联系在一起,这种焦虑的特殊内容就是主体害怕羞耻的体验。Rothstein没有仔细区分羞耻和内疚之间的异同,但他并不认为羞耻和内疚就是完全同一的。他只是讲,羞耻和一种或更特殊的被父母否定的幻想相联系的情感。很多羞耻体验的特点是具有丧失所爱的不幸、焦虑和(或)抑郁情绪。
Rothstein直接用超我来解释羞耻,但是看起来羞耻仍然模糊不清。Piers(1953)之后,有很多精神分析师开始对自我理想和超我进行区别。Hartmann和Lowenstein(1960)明确将自我理想和超我分别定义,他们认为,自我理想可以被看作自我追求的一系列目标、价值和抱负,而超我则代表了良心,对自我进行判断和惩罚[16]。Sandler(1963)更近了一步,在回顾了弗洛伊德文献中有关自我理想理论的发展情况后,除了认同上述自我理想和超我的区分外,他还发现弗洛伊德的自我理想还有理想的自我表象或理想的自我意象的含义。Sandler通过“客体表象”这个概念,把自我理想转变成“自我表象”。他认为自我理想事实上是对双亲形象和理想的内射,形成儿童的客体表象,这种客体表象最终会被复制到自体表象上去。自体表象的一种形式,Sandler把它称之为理想自体(ideal self),即自我想成为的那个自我(self)。这样,“当个体没有达到他认同的理想自体的标准时,羞耻就会出现”。这里我们可以看到Sandler努力把客体关系的理论和弗洛伊德的结构理论结合起来解释羞耻。
【羞耻和自体、客体关系与自恋】
Spero(1984)认为,羞耻由负性理想自我发展而来,羞耻反应了“不稳定的自体-他人的界限,负性的和贬低价值的内化客体表象保持着和自体结构明显的距离。与羞耻相联系的表象有更多的内射而不是认同的特点。比如,这种表象代表的是负性的自体和他人特点。其在头脑中呈现的是一个缺失的在场,而非自体的一部分。自体表象总是负性的。这些性质强调了羞耻人格中自体和客体关系在内在和外在意象上的特点。这里,Spero将与羞耻有关的意象和自体表象做了一个区分。羞耻的负性情感成分会因为自体和他人薄弱的界限,很容易通过内射的方式对情景进行反应,从而感受到羞耻。Spero对羞耻的解释是典型的客体关系理论的运用,虽然颇有见地,但是显得深奥难懂。这也许也反应了客体关系的复杂性。
Kinston(1983)创造了两个新的自恋概念来解释羞耻,他认为羞耻可以理解为从自体自恋(self-narcissism)转向客体自恋(object-narcissism)的过程中产生。自体自恋是力图保持一个稳定的、整合的和正性的自我表象。但自我表象很容易变成负性的时候,自体自恋就会受到影响(即自恋脆性)。客体自恋代表的是一种原始的客体关系,在这种关系下,自体和客体的区别与界限很容易混淆,很容易导致焦虑的产生,并从重要客体那里撤回,而保持自体的完整性。自恋性障碍的产生来自与父母分离的困难,因为这些父母需要保持共生状态。这种病理性的共生使儿童成为被父母精心雕塑过了的产物。儿童的自体在共生中没有得到完善,也不可能建立起一个良好的自我感。
羞耻是一种信号体验,是个体面对痛苦的自我意识,仍然有能力与他人保持有意义的关系,但也有放弃这种关系而适应本质上邪恶状态的倾向,即否认人的本质、需要、依赖、冲突、意义和不优秀。这种非人的本质就是Lichtenstein所讲的异化。当一个人转向客体自恋时,羞耻的体验就会减退,这种解构的状态是以无思想或残忍无情为特点,通常被描述为“无耻”。如果父母给婴儿自发和自我肯定的行为予以鼓励,那么个体在成年体验不到更多的羞耻(unashamed),也就是体验到并非巨大的自我意识的痛苦。个体感受到的敏感和脆弱在一个可以忍受的水平上。这一点上可以看出Kinston受到了Erikson的影响。从Kinston的理论来看,不良的共生是影响羞耻的重要因素。但他的理论可能对无耻的解释更引人注目,比较有说服力。
Kohut(1966)在《自恋的形式和变形》中开始涉及到羞耻,他说,“当自我没有能力提供一个恰当的自恋自体表现需要的满足,羞耻就会产生”,“临床上大多数有羞耻倾向的情况下,病人的人格存在缺少超我理想状态的特点,以及将自恋力比多集中在自恋自体身上的特点。因此这些人具有雄心壮志和成功的动力,却没有整合的夸大自体和表现-自恋的张力,这些人多半有羞耻的倾向”。这里的Kohut强调了夸大自体和自恋自体之间的失衡会导致羞耻,特别是在夸大自体能量较弱,而自恋自体的能量较强时。Kohut相信,当自恋的投注在治疗中发生时,治疗就会取得进展。如果咨询师表达了接受病人的夸大性自体的信息,这将有治疗意义。当然,随着治疗的进展,病人的羞耻感也会减少。
Kohut和Wolf(1978)确认了四种自体发展中出现的病理心理综合征,每一种类型都会伴随着羞耻的产生。这四种类型是:消沉的自体(understimulated self)、片段的自体(fragmenting self)、欣喜的自体(overstimulated self)和超负的自体(overburdened self)。对于每一种自体病理形式,羞耻产生的可能因素是失败的防御或补偿方式。这种失败对于脆弱的自体来讲,会引起强烈的和原始的恐惧。消沉的自体害怕暴露自己的空虚感,片段的自体害怕暴露自己内聚力的缺乏,欣喜暴露自己与人保持距离的需要,超负的自体害怕暴露自己没有能力保持内在情绪的平衡。这些害怕的副产品就是羞耻的发展。
Kohut也没有专门的讨论羞耻,他也没有直接的说明羞耻是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一种情感体验。在他的文章中存在着大量与羞耻相近的术语,比如,自尊、自我接受障碍、挫败后的沮丧和暴露后的羞愧等。Morrison认为这样的羞耻语言在Kohut的着作中随处可见,言下之意是,羞耻在Kohut的文章中有重要地位。对此当然要结合语境来具体分析。
精神分析理论的庞杂使得对羞耻的解释理论也多种多样,所涉及到范围仍然和Kinston与Yorke所归纳的一样。但是从某种意义来讲,羞耻是关乎整个自我的一种负性情感,客体关系和自体心理学在这方面具有解释的优势。Morrison认为自体心理学是精神分析中能更好解释羞耻的理论。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见。非主流的精神分析理论,如荣格学派,个体心理学派以及霍妮的“自尊(pride)”理论也都涉及到了羞耻。或许这些理论有更好的见地,有待考查。总之,羞耻在人类情感中像一幕厚厚的迷雾,遮蔽了其他所有的事物,大而无形,使人难见其真面目。所以需要有更多目光注视,如阳光般穿透迷雾。
上海心潮心理咨询中心(心灵花园/顾歌工作室)上海心理咨询师 选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