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生,一个看上去让人感到害怕的人,有些蛮横的味道。坐下来第一句话就问我,可不可以抽烟。看得出来,他正处在相当的郁闷中。我说可以。
“呵呵,医生,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需要心理医生。”韩先生,带着些冷笑对我说。
“每个人有时都会需要吧。”我看着他的眼睛,镇定地回答道。因为我认为凡是人就有弱点,而这些弱点也总是有表达自己的需要。
“是这样的:我又打她了,她也又跑了,可我还是要去找她,我离不开她。”他冷不丁急速地说。
有时,来访者要是极度激动就会忘了现实,以为世界就是只为他一个人准备的。这时候,我只能等待了。
“嗯,是我说得太快了。其实是这样的,我们结婚四年了,有一个孩子,三岁了。半年前,我们准备要离婚。可最近我在深圳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和另一个男人在同居。”韩先生说得有些条理了。
“我打了他们,然后让她选择是跟我回去还是留在深圳离婚。她选择了跟我回去。我也保证绝不再打她。可是她还是在五天前跑了。”韩先生继续讲着,我继续听着。
“是的,我又打了她,可我也打了我自己啊。没办法,一想到她和那个男人那样,我就气得不行。可我又不能不想。”韩先生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在说。
“那你到我这里来的咨询目标是什么呢?”我尽量平静地问。我其实恨打女人的男人,尤其是打自己老婆的男人。
“就是告诉我该怎么办,还要不要找她,要不要离婚?”韩先生快速地回答道。
“你们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离婚呢?”我问道。
“性格不合吧。我是做生意的,一直想找个本本分分的女人,顾家的就好。可是,她一点也不顾家,整天就想着要钱,生意也做不好,人又笨。经常和我吵架,一吵架就动不动往外跑,跑出去一两个月又突然回来了。孩子也不管。你说我还要她干嘛?”韩先生抱怨地说道。
“为什么而吵架呢?”我有些好奇。
“还不是因为女人,只要我和女人一联系,她就神经过敏,要死要活的,要我反复保证,有时争吵得太厉害就只好打了。”韩先生好像很无辜的样子。
“既然,感情都破裂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又不离了?”我疑惑地问。
“之前是放不下孩子,感觉再凑合算了。可是,现在,不知怎么感觉又离不开她了。”韩先生犹豫地说道。
“什么方面让你离不开了?”我隐约感到了答案,但是要确认。
“我感觉自己又爱上她了。”韩先生说出他的困惑。
“你什么时候会去想她和那个男人?是不是在你和她做爱的时候?”我打算冒险去验证下自己的假设。
“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韩先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们人类,尽管自命不凡,可能也只是基因无限复制上的一环。”承认这点有些悲哀,但这是事实。
假如一只雄性猿猴目睹了一只属于自己族群的雌性猿猴在和另一只雄性猿猴在交配时。它必然血脉喷张,雄性激素水平极具上升,因为它需要力量和勇气去处理当前的危机。它马上就会疯狂地跑过去拆散它们。然后,和那只雌性猿猴交配,要增大它的精子的繁殖概率。因为,它活着的目的意义很明确就是要繁殖自己的后代。于是,进化的过程,就给它设计了情绪的存在。它看到,它什么也没有想,它就是血脉贲张,雄性激素水平极具上升(等同于人类的情绪水平上的生理唤起),让它可以有力量和勇气要么去战斗要么去逃命。
而我们人类高级就高级在可以控制这些生理唤起,去分析、去定义、去判断,来最后决定自己是去战斗还是逃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们不能控制地很完美。
因为人类的进化持续了几百万年;而文明,也就是慢慢用理性去控制情绪的历史,也不过是从文字开始的。
具体在这个个案中,我假设——虽然有些不雅,但是只好这样了——韩先生一脚踢开房门,发现了她老婆和另一个男人在床上,他本能性的血脉贲张,雄性激素水平急速上升,他上去打了他们。然后,他希望老婆赶快回去和他一起做爱。可是韩先生毕竟不是猿猴,他在生理唤起的同时,给它一个文明的定义——嫉妒心。这样会让他感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也是正义的。
但是,当他回到家后,在和老婆一起做爱的时候,作为动物进化而来的我们,这种作为功能存在的嫉妒心会反复出现。因为妒忌心的功能就是让他激动,让他尽快和她做爱,以增大自己基因的繁殖概率。正如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的那个男主人公一样。虽然,他是有极度的理性,可也难以抵挡嫉妒心带来的原始的情感力量。他把这种生理唤起的能量定义为恨,于是他想到要去杀死他的老婆和她的情人。但是,我的这位来访者把这种生理唤起的能量定义为了爱,也就产生了新的激情。
我的目的就是要他理解,这种激动的背后是你的嫉妒心在发挥作用。因为从尊重人性的角度而言,韩先生已经要和自己的妻子离婚了。那么,他也就不用嫉妒什么了,给她自由,也就是给自己自由了。但是,既然他已经把这种嫉妒心转变到了爱的方向。那么我想,或许可以让他去宽容她。 后来,韩先生表示自己会试着去原谅她。但是,他同时表示这样很难。我试着让他保证不要暴力对待他的妻子,毕竟,我们都是文明人。他也表示会的。看着他出门的犹疑,我明白,对于他和她来说,已经发生的一切都很难去宽容。但生而为人,就算是嫉妒,我们也有着高于猿猴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