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悲愁与快慰、困窘与丰足的交替……有了这些,才让人有了活着的知觉。如果把不幸消灭干净,剩下的便只有虚无,我们将找不到自己。
所以说,为获得快乐而企图躲开烦恼,是心智不健全的表现。要寻求幸福,总得先冒不幸的险。是失败的威胁使得被爱有了安全基地的作用。和平年代里,人们对家庭的幸福早已麻木;但是在战乱的地区,把流弹和恐慌关在门外的这个家,是一个特别幸福的地方。黎巴嫩内战时期,家里大人早上出门,孩子根本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见到他们,每晚一家人的重聚都成为节日。随着战乱的结束,家庭纠纷又出现了,而恢复了安全的街头重新变成聚乐散心的地方。
在很多情况下,没有怀疑的极端信仰也制造幸福感。在这里我们触到了药品的安慰剂效果的奥秘,神甫、医生、萨满等等都有镇痛剂或抗抑郁剂的功效。一种事情如果大家都信,效果就会放大,因为共同的信仰和超级团结的“大家庭”会让人产生满足感和兴奋感,那状态有点像欣快症(精神疾病的一种,临床表现为一种伴有全身极度舒适感的高度心满意足状态,患者沉浸于自闭自足的快乐体验——编注)。宗教以至那些邪教和极端意识形态的诱人之处就在这里,它们为脆弱的人提供了精神支柱。神经心理学家曾观察和研究过恐怖分子,发现这些人特别幸福:他们在共同杀戮的行动当中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这时,庸常消失了,每一天都生活在亢奋之中。然而这种幸福是靠不住的,因为它的代价是与现实的割裂,有一天当这些人回到现实,精神便会崩溃。邪教也有同样的问题,蜜月过后,是痛苦的沉沦。
一种名叫“上帝”的安乐剂
那么,幸福的公式适用于所有的年龄段吗?到了生命的晚年,幸福和不幸是不是都会减弱呢?
老年人的世界与年轻人不同。年轻人的世界更是感官的,他们生活在当下。老年人相反,他们感官的世界变得贫乏,而“复现表象”(心理学术语,指客观对象不在主体面前呈现时,在观念中所保持的客观对象的形象和客体形象在观念中重现的过程——编注)的内心世界更加丰富了,他们更多地生活在记忆中。孩子们远走高飞了,儿时的伙伴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了,但他们的音容刻在了老年人的记忆深处。老年人因此拥有一个内化的安全基地,亲友圈中的离别和死亡给他们的打击不那么可怕了,一帧旧照、一纸书函便可聊释思念。有些遗孀会继续对亡夫说话,依旧“听”到丈夫下班回家,那是一种极美的境界。
另一种内化的安全基地是宗教。没有了母亲的老年人很容易转向上帝,在信徒看来,那是一种回归,是对人与上帝最初关系的觉醒。孩子托庇于母亲,老年人则从上帝那里找到避难所。加拿大魁北克的学术机构就人们对上帝的情感依恋做了大量调查,结果表明,进入老年后皈依上帝的,多是那些在幼小的时候就知道上帝的人。在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这个需要;可是当意识到来日无多、听到死神在叩门的时候,他们便要求助于这个内化的安全基地了。宗教对时光延长的描述正迎合了老年人对生命流逝的怅惘,宗教的礼仪和场所还让他们找到了有共同信仰的伙伴,从中得到情感上的相互支撑。
信仰的心理情感效应——不论什么宗教——是可以在临床上观察到的。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很可能乞灵于宗教,由信仰激发的情感能够减轻痛楚。在现实当中,人死不能复生;但是信教的母亲安慰自己说:“我的儿子去了另一个世界,他再也不会痛苦了。”研究还证实,总体来说,有信仰的人比没有信仰的人身体更健康,患心血管疾病和癌症的也少些。我们尚不能准确测知“上帝”在大脑中所处的部位,但是被神经学验证了的是:信徒在祈祷时,大脑中分泌的阿尔法波(人处于最宁静时的脑波——编注)明显增多,心绪烦乱的生物迹象也随之消失了。可见,人为地制造一种让人平静的复现表象,其实有安乐剂的作用。
老年的“明智”未必真的明智
由于5-羟色胺和多巴胺的分泌减慢了,老年人不愿再尝试新的探索,渐渐退守于自己驾轻就熟的领域,这样能巩固他们内心的安全基地。年轻时从探索和发现当中获得的快乐已经驻留在他们大脑中一个熟悉的复现表象世界里,他们学会了在回味当中重温幸福感。从这个意义上说,老年人比年轻人更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明智”。不过,这种知难而退的明智对老年人未必是明智的。再说,没有创伤的人生是没有的,有过创伤又不善于解脱和修复的人到了晚年,就会把自己关进往昔的牢笼,陷入怀旧和忧伤。有调查表明,人群中患抑郁症的比例与年龄成正比。
怎样才能避免滑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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