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我高中的密友聊天,她女儿今年上高中,暑假去北京新东方寄宿学校密集学了一个月,连校门都没出,没看见北京长什么样,却长了十几斤肉。
我的朋友梅说,国内的孩子都这样,这个年龄的孩子是最丑的。
我停下来仔细想想,我十几岁的时候,好像也不好看。这么说来,似乎青春期变丑一个普遍规律。可是,美国孩子十几岁的时候并不是这样。而是正好相反。
我一早就注意到,美国十几岁的女孩子是最美的。他们发育的非常快,从十一二岁到十五六岁,一个小丫头就变成了性感的女孩。高中生就更成熟了,我刚来时常把高中女孩当成成年人。美国青春期的孩子有种阳光和天然的美,我在暑假的时候到海滩上跑步,经常看见一群群的高中生在海滩上玩,女孩子都穿比基尼,无一例外的长发,身体的线条那么完美而无邪,她们在阳光下奔跑嬉戏,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看的我到吸冷气。男孩子也一样,随便一个穿着沙滩裤在阳光里站着,都让人想起广告牌上的模特。
为什么美国青春期的孩子最美,而中国青春期的孩子却最丑呢?
一个月十几斤肉,这事我十几岁的时候也干过。从高中一直持续到大学,我一直在长胖,那时候,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吃更有意思的事,每分每秒都饿,吃多少都不觉得饱。实际上,我仔细想想,我这辈子胖瘦程度,总是和快乐相关的。
最不快乐的年代,是大学军训那一年,我达到体重最高峰140斤。我还记得那时候生活的一些片段,南昌陆军学院是很美的,秋天桂花飘香,春天满山杜鹃,夏天栀子花香潜入梦里。但是我是那么的不快乐,我完全过不了军训生活,穿统一服装,听人发号施令,在操场上练习走路,喊口号。像个行尸走肉,更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我每天的盼望,就是傍晚到校区卖华夫饼干的小贩,附近华夫饼干厂的碎饼干,4块钱一斤,大大的牛皮纸袋,要双手环抱,我急切的抱着它走回宿舍,喘着气往嘴里塞,还没有注意到时间,一袋子华夫饼干就没了。
这么吃能不胖吗?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我们都管不住自己。我们班上所有的女生都胖,最少的也胖了十几斤。我们一边吃一边焦虑,每个人都在想尽办法减肥。结果是,大部分人一点肥也减不掉,而小部分人,走到了另一个极端,我们班班长得了胃下垂,瘦得剩下一把骨头,在公共澡堂的雾气里,我看见她的两扇胯骨撑在皮肤下面,屁股上一丁点肉都没有,那景象永远留在我脑海里。她是个安徽美人儿,刚进校的时候温润甜美。另一个北京的同学,不同系也不同班,但我记得她是因为,她减肥过度得了厌食症,只好中途停止学业回家治病。
可是我们那时候那么无知,没有人想过,饮食和体重紊乱,是心理问题。是因为我们不快乐,我们年轻刚刚绽放的青春期,被严重的压抑和扭曲。我们的天性得不到释放。
后来我花了很多年与我的胖斗争,不光是胖,我还嫌自己丑。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够好看,小时候跟我那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妈妈出门,在大街上被熟人拦住,问"这是你哪个女儿?",接着说"哎呀,都长这么大了,可惜长得不象你啊" 。我妈看我一眼,转身跟熟人说"她长得不难看。" 她们那么亲切热闹的聊着,好像在谈论路边的一盆花。
每一次,我就站在那条通往菜市场的大街上,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对她微笑,还是干脆不看她。我不知道长得没我妈好看,是不是我的错,但是从此,我决定做一个不好看的人,我再也没好看过,每个认识我的人都说,你们姐妹三个,都没你妈好看。我们三个都会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的转过头去。
我从来没想过,要长得多好看,才能达到"好看"的标准。我只是嫌弃自己。也不光是我一个,大学里,我周围的所有同龄人都嫌自己胖,嫌自己丑。我们花很多时间谈论谁谁谁比谁谁谁好看,我们为了一条塞不进去的牛仔裤伤心,走在大街上,羡慕露出长腿的姑娘。我那时候总是穿宽大的衣服,满脸的不在乎,心中充满迷茫和愤怒,觉得这世界上什么事都不对。那时候我除了上学考试,根本没时间读书,除了琼瑶小说四大名著,我什么都没读过。我对心理学一无所知,不知道我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商品,想要适应市场需求,想要变成有人买的商品,而不是我自己。
是的,我现在知道,我那时候的不快乐是为什么了。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许可,做我自己。不管这事情的起因是社会,是学校教育,还是家庭,或者根本就是所有的这一切共谋,让我把身体当了替罪羊,摧残它那么多年。我嫌弃它,以为我不完美,都是它的错。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是独特的,美好的,我可以做我自己。
后来我毕了业,上了班,事情开始好转,我瘦回了正常的样子。我可以工作,自己独立生活,选择自己的衣服和朋友,我还记得刚工作那一年,无以言表的快乐。那时候那么穷,住在没有暖气的平房里,与邻居合用露天公共厕所,可是我走在街上都恨不得跟每个陌生人微笑。今天,很多人都把90年代当作一个快乐的年代,经济飞速发展,到处是机会和新事物。而对我来说,快乐的原因,不外乎自由,可以做自己。
是的,我渐渐相信,你越快乐,体重就越理想。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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